科技日报:中医废存争论背后的启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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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12月05日 10:17 科技日报 | ||||||||||
本报记者李艳 最近,一场中医废存大讨论引起了大家的关注。中南大学的科学史教授张功耀发表《告别中医中药》的文章,在自己的博客里号召“万人签名,废除中医”。随后,“反伪科学斗士”方舟子、院士何祚庥等人发表“中医是伪科学”的论断,尽管卫生部的官员两度站出来申明政府对中医的支持,但这场争论并没有因此而有所减少。
-捍卫者说 要求废除中医是无知的表现 在中医支持者看来,废除中医是一场闹剧,取消中医签名的征集是一个笑话。他们认为,中医对很多病非常有效,几千年来保留下来的中医有独特的疗效,绝不能抹杀,提出取消中医者是一种无知的做法。中医捍卫者称张功耀的“告别中医”是一种数典忘祖的行为。 更有人撰文指出:中医当之无愧是祖国文化的瑰宝,中医的历史性贡献是不容质疑的。中医的辨证施治八纲,阴阳表里虚实寒热,望闻问切,针灸骨科,等等,都是有科学道理和根据的,是经过我们的祖先千百次用身体试验、临床试验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得来的药性药理、诊断经验。中医是祖先最好的“实践”产物,无论如何不能说是“伪科学”。 卫生部公开发表观点,坚决反对“废除中医”的言论和做法,认为“这是对历史的无知,也是对现实生活中中医药所发挥的重要作用的无知和抹煞”。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称,号召废除中医的人没有资格代表西医,更没有资格以科学的代言人自居。以科学之名,行反科学之实,是不道德和不可理喻的。 -反对者称 “中医就是伪科学” 中医的反对者们认为中医理论体系建立在经验基础之上,目前难以找到实验与解剖学的证据,对于经络、穴位等难以解释清楚,且缺乏重复性和可检验性,很难用现代医学解释。有一些中医废除论者认为中医主要是心理安慰作用,实际上并无疗效,“是十足的伪科学”。 有人撰文将中医比喻成辜鸿铭的辫子,“即使已经被实践多次检验为落后,仍然恋恋不舍,敝帚自珍”。何祚庥说:“中国传统文化有90%是糟粕,看看中医就知道了。”众多中医反对者将中医归入文化糟粕,甚至将它与巫术画上等号。 张功耀教授和“反伪科学斗士”方舟子都是中医伪科学论的持有者和推广者,张功耀多年以来一直致力于废除中医,并多次向媒体发表“中医是伪科学”的观点。他提出,中医本身就是不科学的,而且没有实践的基础,所谓成功案例都具有偶然性。而方舟子则在新语丝网站上开设“中医骗子”栏目,称“中医是最大的伪科学”。 -专家透视 应以科学的态度评判中医 中医是否是伪科学?这场中医废除“运动”因何而起?这场争论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什么?带着这些问题,记者采访了相关专家。 这是一场不同医学理论体系的争论 “我做过西医,也做过中医,它们都能解决实际问题,它们的理论体系完全不同,无法比较哪个更好。如果一定要我将这两个体系比对起来的话,只能说西医是对微观领域的具体研究,而中医是对宏观问题的把握,中医是整体论,而西医是个体论。”这是北京中西医结合会的会长危北海教授见到记者的开场白。现年76岁的危教授解放初期毕业于解放军第七军医大学,接受系统的西方医学理论和实践训练,并从事西医工作数年,1959年参加北京市第一届西学中班,成为国宝级中医关幼波先生的徒弟。多年来,危教授运用自己对于中医和西医的双重知识背景致力于中西医结合的研究。谈到中西医理论体系的关系,危教授说:“中医是经验性、总结性的学科,比如穴位、经络,一针扎下去,人体就会有反映,但是如果用西医的仪器设备来看的话的确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他认为,中医理论体系是建立在中国传统哲学基础上的,所谓阴阳五行实际上是探讨人体内的一个对立、统一、矛盾、平衡的唯物辩证思想,而西医体系则是建立在实证和解剖基础上的,二者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争论背后是中西方文化的冲突 在北京中医药大学的王琦教授看来,这场争论的出现表面上看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医学体系之间的论争,究其本质却是一个东方传统文化在遭遇西方文明时表现出来的冲突。他把这种争论归结为一种思潮,那就是当西方文明进入的时候,人们习惯用西方文化衡量一切,当发现用西方现代文明的标准无法认识中医的时候,中医便被纳入伪科学的范畴。他说,西医是一个群体医学,而中医则是个体医学。他举了一个例子,患同一种病的两个小姑娘看病,一个是新疆人,一个是江浙人,中医开出的药方可能就完全不一样,因为两地的气候不同,两个人的体质不同,他们能接受的药物和药物对他们的影响都会不同,这些不是一支抗生素就能解决的问题。王教授说:“像这种情况,100个人可能有100个药方,不能复制,不能用仪器设备分辨出来,不能用西医的理论解释清楚,但它又确实需要。难道用抗生素就科学了?我开的药方就不科学了?二者属于完全不同的范畴,有不同的文化背景,一定要把他们对立起来,分出谁是科学、谁是伪科学,岂不是荒谬。” 科学精神不是唯科学论 在李约瑟的《中国古代科学史》和伯恩特·卡尔格—德克尔的《医药文化史》有多处关于中医理论和实践的详细介绍,王琦教授将它们用小纸条标注出来,作为中医不是伪科学的有力证据。他说:“那些要求废除中医的学者说中医是伪科学,阴阳五行是巫术,中医写不出史等等,其实不然,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过《中国古代科学史》,有没有看过《本草纲目》、《黄帝内经》,有没有研究过中医。中医自身的确有很多问题,但是在批判甚至是要求废除一个事物之前先研究它、了解它,这应该是一个学者最基本的科学精神和科学态度。”王教授认为,唯科学论不是科学精神,他说:“打着科学的旗号,拿着科学的大棒肆意攻击他们并不了解的事物,这就是他们宣扬的科学精神吗?” 危北海教授告诉记者,尽管年近八旬,他还是很认真地关注这次争论的进展,“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我当中医、西医这么多年,怎么忽然之间,社会上一些不良现象,比如行骗、迷信等等这所有的污水都泼到了中医的头上呢?这跟中医这门学科本身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啊?这种批评的态度本身就是不科学的!”老人说。 -百姓观点 我们最关心的是疗效 新浪网近期一项20219人参与的调查显示,74.2%的受访者表示“支持中医”,但给出的理由却不尽相同:74.4%的人认为是由于“中医确实能治好许多疾病”,41.8%的人则觉得“中医是国粹”,还有31.0%的人认为“中医的理论让人信服”。实际上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中医是否应该废除,是否科学并不是他们关注的焦点,对他们来说,最关键的是疗效。只要能治好病,是中医还是西医就并不那么重要了。 家住西城区的王女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中医是不是‘伪科学’不重要,只要它能治我们的病,那就比什么都强。有一些身体的问题,西医检查不出结果,但是中医却能治好。”五年前,王女士身体不适,表现为容易疲劳、心动过速、精神不振、消瘦等症状,后来去几家大医院体检并没有实质问题,检查结果显示身体各项机能正常。在朋友的推荐下,王女士前往西苑中医院找到一位叫名李峰的教授,通过诊断才知道自己患上了慢性疲劳症,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根据中医的建议调理半年之后,王女士的身体恢复了正常。 在农村,大多数人都遵循老一辈留下来的一些“土办法”来处理身体上的一些病痛。体表长疖子,就贴一种草本植物的叶子,贴几天疖子就好了。有些人田间劳作不小心遭毒蛇咬伤,乡间也有一些流传的用中草药治疗的办法。在北京上大学的赵先生告诉记者:“很多中医也许写不出所用药方的化学方程式,也无法对症状做出病理学解释,但是我们不能因此就歧视这种治疗方法,就对这种方法的有效性视而不见。” -记者手记 没有一种医学是完美的 采访中,一位专家说:“世界上没有一套医学体系是完美的。”确实,中医并不完美,它存在许多问题,但是它至今仍在履行着治病救人的职能,其有效性是毋庸置疑的。许多人对它的科学性、合理性存在诸多质疑,是因为对中医并不了解,对它的起源不了解,对它产生的文化背景和知识体系不了解。在采访中,很多专家都提到,中医的诞生与中国传统的对立统一、矛盾平衡等哲学思想息息相关,但是随着那个时代的远去,我们甚至把阴阳五行之说划入巫术之列。 面对西方科学思想的盛行,我们以为自己所了解的这套体系比古老的医学体系、文化体系更加先进、科学。当我们拿起科学的大棒挥向传统文化、传统医学的时候,我们起码必须意识到:实际上,我们今天所熟知的文化体系也是不完美的,我们了解的西方医学体系也存在许多无法解决的问题。其实,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都应该是我们研究、发展的对象,而不是简单的废除,摒弃前人积淀下来的思想文化并不是进步的表现。 -相关背景 在中国近百年历史中,关于中医的存废问题,已经有过多次大规模的争论。早在上个世纪初,废止中医作为当时“中西文化之争”社会思潮的一部分,在思想界乃至政界都引起了激烈的争论。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中医药学被当作旧传统、旧文化一并否定。北洋政府在制定大学教程的时候,就把中医排斥出教育系统之外。尽管有许多人为此请愿,当时的教育部长还是决心废止中医。一九二九年,南京政府通过了《废止中医案》,从行政上废除中医。之后二百二十余个团体前往南京为中医请愿终以失败告终。今年,中南大学的张功耀教授在网络上发动“取消中医”的签名,引发新一轮的中医存废争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