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世界》：东滩水暖鸟先知

　　环境与生物息息相关。动物为了自己种群的生存、繁衍，会随着环境的变化，改变自己的一些生活习性。近几年，上海东滩被须浮鸥选择作为自己的繁殖栖息地，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呢？

　　撰文、摄影/张 斌

　　上海崇明岛东滩鸟类自然保护区位于长江入海口，鸥鸟种类和数量都非常丰富，多达12种。在越冬和迁徙季节常可以看见数百只甚至上千只的大群体，场面极为壮观。

　　东滩的鸟类多数是旅鸟(指迁徙中途经某地区，而又不在该地区繁殖或越冬)和越冬鸟，春、秋、冬很多，夏季较少，鸥鸟的情况也一样，以前笔者并没有发现鸥鸟夏季在东滩繁殖的记录，所以2005年6月底来到东滩，只是想拍些滩涂湿地夏季的生态环境和一些在此繁殖的留鸟。东滩鸟类的分布主要有两个环境：一个是98大堤以外的滩涂湿地，这里属保护区管辖，是春秋两季旅鸟迁徙时的主要栖息地(以鹬类为主)；另一片是98大堤到92大堤间的私人承包鱼塘或蟹塘，这里是冬季越冬鸟类和夏季繁殖鸟类的主要栖息地(以雁鸭类、鹭类等为主)。

　　意外发现须浮鸥

　　2005年6月23日清晨，我一早来到东旺公路边的鱼塘，想拍摄小或黑水鸡的繁殖母子群。鱼塘的早晨空气清新，阳光灿烂，可就是少了些生气，上千亩的鱼塘中，水鸟寥寥无几，显得空空荡荡。突然，不远处有两只须浮鸥飞过鱼塘，它们在崇明东滩出现才3年，而且是旅鸟，春季才能见到它们，夏季就到北方繁殖去了。现在已经是初夏了，它们不在北方繁殖，还在东滩干什么？我心想，“一定是两个偷懒的家伙，在东滩玩过头了，延后了去北方繁殖的时间”。边想边走时，突然从芦苇丛中飞出几只须浮鸥，直向我扑来，冲到我头顶1米处，才迅速升起，并在我头顶发出极为嘈杂的鸣叫声，而后再次向我发起进攻，那阵势很吓人。难道须浮鸥在这里繁殖？我马上向前走去，没出百米，果然就在一丛芦苇后边发现了3个鸟巢，而向我发动攻击的就是这3个鸟巢的“主人”，我兴奋不已，这可是个大发现。就在我为发现这3个鸟巢而欢欣鼓舞时，不远处又惊起了许多须浮鸥，我小心地沿着鱼塘边土堤向前继续走，陆续发现了水面上更多的鸟巢，能观察到的就有十几窝，还有许多隐藏在芦苇丛中，无法看见，估计有数十窝之多。没想到须浮鸥在东滩从旅鸟竟然变成了夏候鸟，在鱼塘中繁殖了。

　　我马上又回到了最初发现的3窝鸟巢处，因为这离鱼塘的土堤最近，土堤与鱼塘宽水面间有一条很深很宽的沟渠，无法通过，我也不想进入鱼塘惊扰它们，就在土堤上找了处有野草的隐蔽处，架好三角架和相机，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开始拍摄。开始时，须浮鸥向我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威胁性进攻，尖叫声不绝于耳。后来，它们逐渐发现我并没有恶意，就稳定下来，恢复了正常的状态。我观察到离我最近的鸟巢只有30米，巢中已经生有2枚鸟卵，须浮鸥“夫妇”轮流孵化，有时雌鸟孵化时，雄鸟也会在巢边站岗，非常尽职。不过这个巢建在水面中间空旷处，周围没有芦苇隐蔽，我觉得筑巢位置太过显眼，不利防范敌害。第二个巢距我50米左右，3只毛绒绒的小家伙已经出壳了，站在巢中，相互依偎着对天不停地鸣叫，向父母索要食物，而它们的父母则不停地飞来飞去，忙得不可开交。它们选巢位置不错，背靠一丛芦苇，既可避风又可隐蔽。第三窝还在筑巢，基本已经完工，“夫妇二人”不停地从周边衔来芦苇枝或水草，布置自己的爱巢，忙碌一段时间后，就在巢中卿卿我我，显得十分恩爱。

　　高超的育雏本领

　　2005年7月6日我再次来到鱼塘，当时上海刚经历过一次强台风，我非常担心鱼塘中的鸟巢会受到破坏，幼鸟会大量死亡。来到拍摄点，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距我50米有3只幼鸟的巢消失了，幼鸟也不知去向。上次在建的那个鸟巢也消失了，不过远处的鸟巢大多还在，许多上次就已出壳的幼鸟，已经长大了不少。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在最空旷处的那个鸟巢还在，它不仅抵抗住了强台风的袭击，巢中竟然已经有一只雏鸟破壳而出，另一只还没有出壳。我出现时，它的父母不在，小家伙看见如此庞然大物靠近，吓得匍匐在巢中一动不动。正要拍摄时，让我吃惊的事发生了：小家伙竟然跌跌撞撞跳入水中，向芦苇丛中游去，没想到如此幼小的雏鸟，竟会熟悉水性，看它那毛绒绒弱小的身体犹如一片落叶漂浮在水中，心中实在不忍，马上隐蔽起来。此时它的父母回来了，发现巢中没有雏鸟，紧张地鸣叫起来，听见父母的召唤，小家伙又迅速从芦苇丛中游回了鸟巢，躲到了母亲腹下。此后小家伙逐渐熟悉了我，便不再害怕，有时还会对着我叫两声，以示欢迎。在繁殖期间，须浮鸥“夫妇”养育儿女的工作非常辛劳，雏鸟的成长非常快，需要大量的食物，须浮鸥每天必须不停地捕食，才能满足幼鸟的需要。为争取时间，它们练出了一套高超的喂食技巧，即旋停于空中，脚不沾地，将食物送进雏鸟的嘴中，然后马不停蹄直接飞走，而且不论刮风下雨都准确无误，堪称一绝。

　　幼鸟在亲鸟的精心呵护下迅速成长。当我8月初再次来到鱼塘时，大多数鸟巢已空空如也，幼鸟已经长大，跟随父母到滩涂上觅食去了，偌大的鱼塘中只剩下几窝繁殖较晚的幼鸟，它们的体形已经与父母一样，只是羽色还没有父母的美丽，略显稚嫩。它们已经学会了飞翔，三三两两地在空中或水面嬉戏玩耍。不过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虽然幼鸟已经学会了飞翔，但只要父母叼着食物回来，幼鸟就会马上乖乖地飞回鸟巢，张着大嘴求食，而父母也不会在其他地方喂食给幼鸟。吃完食物，小家伙们就立即飞出鸟巢，出去玩耍了。

　　从6月至8月，我拍摄了须浮鸥从筑巢、繁殖到育雏的整个过程，这可能是崇明东滩首次对须浮鸥繁殖过程的全面记录。在对其他鱼塘的拍摄考察中，我发觉鸟类并不多，只有这个鱼塘不仅有大量的须浮鸥繁殖，还拍摄到小、黑水鸡的母子群，甚至还首次在崇明东滩发现并拍摄到几窝黑翅长脚鹬的繁殖，鱼塘中还有大白鹭、白鹭、草鹭、苍鹭等常见鹭鸟，并且幸运地拍摄到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小鸦鹃。

　　98大堤有数十个鱼塘，他们都不属于保护区管辖，但这里却是越冬鸟类和繁殖水鸟主要的栖息地，如果得不到有效的监管和保护，势必极大影响鸟类在东滩的生活，特别是对环境要求较高的繁殖水鸟。

　　须浮鸥为何在东滩繁殖

　　为了弄清楚须浮鸥近几年突然在上海崇明东滩出现并繁殖的原因，笔者通过电话咨询了在东滩研究鸟类多年的上海

　　第一个原因是崇明东滩的环境发生变化并得到改善，有利于须浮鸥的繁殖栖息。须浮鸥现在主要的繁殖栖息地，是92大堤与98大堤间数十个鱼塘、蟹塘，这些塘是1998年大堤建完后刚出现的。鱼塘的特点是水面面积大，鱼塘中一年四季均生长有茂密的芦苇，大面积的水域和适合隐蔽筑巢的芦苇丛，有利于水鸟的繁殖。另外，这是一片新围垦出来的土地，所以除了鱼塘工作人员外，基本没有其他居住者，人为干扰较少。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因素是上海市于1998年11月建立崇明岛东滩鸟类自然保护区，保护区的建立加强了对鸟类的保护和宣传工作。

　　第二个原因是全球变暖对须浮鸥的影响。全球变暖能对鸟类的迁徙和繁殖产生影响，已为世界所公认。过去，一些在东滩属于旅鸟的鸟类，现在冬季也常能发现，而且数量越来越多，它们不再向南方迁徙，而成为东滩的越冬鸟。而一些过去在夏季要去北方繁殖的鸟类，现在也留在了东滩生儿育女。

　　动物为了自己种群的生存、繁衍，会随着环境的变化，改变自己的一些生活习性，只要环境和气候达到了自己生存繁殖的需要，它们就会选择这一地区为自己的繁殖栖息地。须浮鸥选择东滩，也正出于这个原因，东滩的环境和气候已经非常适合它们的繁殖，所以它们无需再千里迢迢飞到北方，这不仅降低了种群在长途迁徙中的损耗，而且由于迁徙时间缩短，也延长了繁殖育雏时间，增加了幼鸟的成活率。相信只要东滩的环境不发生反向改变，气候不发生剧烈变化，2006年，须浮鸥还将选择东滩作为它们的繁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