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生物学世纪大争论：智慧设计挑战进化论

《新京报》制图/程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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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秋天，当美国的中小学生返校开始新学期的时候，一些学校生物课上所教授的内容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在这背后，一场有关的争论也逼近白热化。论战的焦点是达尔文的进化论应当以何种形式教授给学生。

　　进化论面临的挑战是一种所谓“智慧设计”的理论。而卷入这场争论的除了实力强大的宗教保守派，就连美国总统布什也牵涉其中。

　　8月中旬，美国著名学府哈佛大学宣布启动一个以探求生命起源为目的的研究项目。在今后的几年中，哈佛每年将向项目研究小组提供100万美元作为研究基金。参加该项目的将有各个领域的专业学者———生物学家、化学家、天文学家等。他们将通过跨学科研究为一个多世纪来关于进化论的争论寻求科学的答案。

　　跨世纪大争论

　　哈佛虽然不是研究生命起源上的学术领头羊，但是拥有丰富的学术资源，而媒体和舆论对该计划高度关注的背景，则是美国社会逐渐升温的关于进化论新一轮论战的升级。1859年，达尔文在《物种起源》一书中，探究了万物和人类自身的起源，提出“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的进化论。作为一个基础的科学理论，进化论在美国大多数公立学校里一直被作为标准的科学教材。但围绕进化论的争论从19世纪持续至今。上世纪60年代，美国几个州的法律规定，在学校教进化论被视为一种犯罪行为。而美国高等法院在1968年推翻了这条法律后，反对进化论的声音仍在继续。

　　从1987年至今，一群热心的基督徒一直在宣扬针对进化论弱点的“智慧设计”论。何谓“智慧设计”？持这种观点的人认为动植物如此复杂和精妙的结构不可能是自然演进的结果，而是某种高智能设计师的杰作。“智慧设计”论支持者称，达尔文的自然选择论无法回答生命如何起源的问题，也不能完全解释在过去6亿年的过程中，地球物种如此纷繁多样的原因，因此必定有外界智慧起了引导作用。对于哈佛大学的生命起源项目，进化论的反对者称，这表明科学尚未否认挑战进化论的其他理论，如“智慧设计”。但哈佛大学表示这并不是为了回应当前对进化论的争论。

　　“智慧设计”的宗教根源

　　虽然“智慧设计”论者称该理论是科学的，与宗教无关，但其背后与宗教保守势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2005年7月，奥地利的红衣主教克里斯托弗·舒恩伯在《纽约时报》上刊登了一篇观点文章，称“人类的智慧能够轻易辨别自然界中物种设计的目的”，而如果进化论意味着“没有控制，没有计划的进程”，天主教就无法接受进化论。他的这番言论让科学家甚至天主教徒一片哗然，因为一直以来，天主教从未接受过“智慧设计”这一理论。

　　而在本月被问到如何看待“进化论”和“智慧设计”在教育体系中的争夺时，美国总统布什表示，他赞同学生了解不同的观念。这一回答也立即引起了众多科学家和教育者的批评。在提倡多元化的美国社会，让不同的观点都为人所了解并不是问题，但使科学家如此排斥这种多元化的关键在于，该理论根本无关生物学。“就好比说允许同时教授两种观点：一派说地球是球体，另一派说地球是平面的。”科学家这样比喻同时教授“智慧设计”论的荒谬。

　　事实上，很多科学家并不愿意参与“智慧设计”与进化论之争，因为他们认为，如果参战就表明承认“智慧设计”是一门科学。但同时科学界也从不缺乏驳斥“智慧设计”的论点.

　　其中最有力的一点是，“智慧设计”毫无任何实际证据。这种说法并不像一门严谨的科学理论一样，能得到研究和证据的证实，就连“智慧设计”的倡导者也承认，它无法通过实验证明。对于“智慧设计”针对的进化论弱点———在某些进化链条上找不到足够的化石证据，科学家认为，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保证所有证据的保存，而进化论提出的自然选择也极好地揭示了生物复杂精妙之谜，只有通过上百万年的漫长渐进式演变，地球上的物种才能从极简单的形式演变成现今多种多样复杂的形态和结构。而将物种的复杂性归功于未知的“设计者”，不过是把复杂的问题主观虚幻化，而非理性地使其明朗化。

　　争论无关科学

　　关于进化论的争论从来都与科学本身脱节。科学家指责宗教人士跨越宗教的范畴，涉足自己并不了解的生物领域；而宗教人士则指责科学家侵犯到了神学。在《进化-创造之争》一书中，佛罗里达州立大学的哲学教授迈克尔·罗斯这样描述关于进化论的纷争：“它不是一场关于科学理论的争执，而是宗教与形而上学之争；它关系到人们的信仰，以及生活和行为方式。”

　　美国国家生物学教师协会对“进化”做出的定义是———“不受管理的，非个人的，无法预测的自然进程”。而马上就有宗教界人士对此提出批评，称这一说法不是科学的，是关于神学的。他们的质疑是：“人类的经验中毫无证据证明上帝没有对进化起引导作用。”因此，他们坚持在教授进化论的同时，还要让学生们知道“智慧设计”在内的其他学说。

　　由于保守势力的影响，美国国家科学教育中心在18个州不得不应对有关进化论的争端。上周，堪萨斯州教育委员会裁定，给该州的小学教授除进化论之外的“智慧设计”类理论的权利。

　　去年年底进行的盖洛普民意调查显示，只有35%的美国人认为达尔文的进化论有足够的科学依据。35%的人称进化论证据不足，29%的人表示知道得太少。而更让科学家感到惊讶的是45%的美国人认为现代人是上帝创造出来的，而不是通过上万年的进化。社会学家对调查结果的解释是，多数美国人在这个问题上受到的科学教育太少；还有一些人虽然知道达尔文的进化论，却认为它和《创世纪》中描述的上帝在6天时间创造万物的说法相矛盾。而大约三分之一的美国人都熟读圣经。

　　“给他们多一点时间”

　　作为20世纪物理学最伟大的科学家，爱因斯坦像达尔文一样提出了颠覆传统的量子力学的和相对论，它们也同样对人类的思想产生了革命性的影响。但同达尔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爱因斯坦在美国大众中的形象和受欢迎程度远远超过他，相对论也不像进化论一样屡次受到挑战。

　　华盛顿大学物理学家尼尔·泰森这样解释其中的缘由，除了与爱因斯坦广泛参与政治等社会活动有关外，更多的原因则是在于他们对宗教的影响。进化论中优胜劣汰、从猿进化到人的理论从一开始就被认为是对宗教的大胆侵犯，完全与《圣经》中描述的上帝创造万物，亚当和夏娃被赶出伊甸园的故事相违背。因此在驳斥进化论时，会有人提出“究竟你的祖父还是曾祖父是猴子？”这样荒谬的问题。

　　而爱因斯坦提出的量子力学对于普通大众来说如同天书，既然无法理解，这门高深晦涩的理论也谈不上冒犯。但是量子力学中提到的世界起源———宇宙大爆炸学说能被人们形象地理解，这同样侵犯了神创论的领地。因此，对爱因斯坦的绝大多数驳斥也都停留在宇宙大爆炸上。

　　对于进化论与神创论旷日持久的争执，泰森教授认为，科学的进化论取代旧的学说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他说：“如果把时间倒转几百年，我们会看到批驳牛顿、伽利略的人同现在反对进化论的人一样不遗余力，但是旧的理论最终都湮没在时间的长河里。而人们刚刚走进现代社会，当科学家研制出青霉素来治疗性病，便出现了一种流传广泛说法，传教士称这种药是由恶魔制造，因为它让罪人逃避上帝的惩罚，但是现在没有人相信任何药是恶魔制造的。”

　　因此，对于美国社会这场有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论战，泰森教授提醒说：“人们还应当想起关于真理进化的一句老话：最开始，大家都说不相信；后来，他们说这和《圣经》相违背；最后他们不得不承认，却说其实自始自终都相信真理。所以，应该给他们一些时间。”

　　撰文/本报记者 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