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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改造与人性:病毒的又一面和另一面

2020-02-12 20:07:03    创事记 微博 作者: 秦朔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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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冀田Timothy

  来源: 秦朔朋友圈(ID:qspyq2015)

  1、塞翁失马

  “如果不是感染了一种病毒生了病,我1月份肯定去武汉出差了。”

  一个专注投资生物科技的同行暗自庆幸他的运气真好。

  他有一个拟投资项目在武汉光谷,光谷的医疗科技产业近年发展迅速,有一批非常优质的公司。1月份去武汉的结果可想而知。有人在武汉机场转机被感染了。也许是宿命。

  那么,他得了什么病呢?这事说起来也神奇。

  一开始类似皮肤过敏,身上奇痒无比,有像蚊子咬了一样的包。普通门诊的医生扫了一眼,说是过敏,可能是螨虫感染或者吃了什么刺激性的东西,让他回忆回忆。

  一分钟看完病,1小时排队付款买药,涂了两天药后,不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从肩膀到腿上都发出来了。朋友痒得要崩溃,不得不去挂专家号。专家果然是专家,立马说:“你这个是一种糠疹。”

  好消息,确诊了,同行心想。

  “不传染。”同行紧张的神经终于舒缓了。

  “一般6到8周可以自愈。药呢,你要吃一点,可以快一点恢复。”更好的消息。

  那前面普通门诊医生的诊断是误诊吗?

  也不是,因为病程没有发展到一定程度,很难确诊。很多人批评说专家在12月早该对新冠状病毒发出警告,这个批评一定程度上是事后诸葛。那个时候,患者反映的病情,感染的例数,可能真的还没发展到可以下结论的时候。这个发展规律客观存在,也算是宿命,精准时点的把握很难、很难。

  原因不明,同行心里还是慌慌,但好在医生非常肯定地出了确诊结果。当时,“确诊”这两字的分量,没有现在这么重。

  同行虽不是医学科班出身,但研究精神满满,他出了专家的门,转手就百度了一下。百度说,发病机理不清楚,可能是由感染一种病毒引起的。

  同行一看这个,懵了慌了翻江倒海了。因为,他刚去过一家生物科技公司,这家公司在研究这种病毒,不是那里有问题吧。他急忙回去和医生说,说得磕磕巴巴语无伦次,怕啊。医生笑笑,说:“这只是一种可能,具体没有研究透”。

尚未明确,提示,未被证实,这是专业术语尚未明确,提示,未被证实,这是专业术语

  是的,很多病毒,很多疾病,人类还没有研究透。

  像同行这种轻度的疾病,为什么没有人去研究透呢?它危害小,投入的研究力量没那么多。但是牙疼不是病,疼起来也要命啊。所以,我们医学要做的事情很多,要探索的事情太多了。

  2、以毒攻毒

  和上面故事里的他一样,我们都是普通人,都会恐惧。未知是最大的恐惧,更可怕的是未知的毒物还很多。

  比如,单单病毒性过敏就有很多,有些人熟知的带状疱疹就是病毒引起的。还有致命的天花。天花攻击人的征程,先从皮肤上的红疹开始,然后是皮下出血,内脏出血,感染引发并发症,最后是死亡。埃博拉最终也是出血而死。

埃博拉病毒攻击导致内脏出血,纪录片《病毒猎人,组织下一次爆发》埃博拉病毒攻击导致内脏出血,纪录片《病毒猎人,组织下一次爆发》

  病毒恐怖的一面太可怕。

  但病毒也是脆弱的,它在没有宿主的情况下,生存不了多久。它的恐怖传播,是为了自己简单的生存。这是他们的宿命。

  埃博拉的毒性那么强,但传染性没有那么高。当它把宿主害死之后,它的生命也就终结了。所有的战争,都是因为威胁到了生存。

  人一直在想办法改造病毒,以毒攻毒。

  疫苗的基本原理就是把病毒的毒性杀灭(灭活),但是仍保留病毒的抗原表位。抗原表位等于说是一个标识或者画像,让免疫细胞能识别出来病毒。当真有杀伤力的病毒攻击人体的时候,免疫细胞就能启动攻击了。

预防流感,可以接种流感疫苗预防流感,可以接种流感疫苗

  最早的病毒灭活怎么做的呢?说出来,你不信,听起来有点像偏方的感觉。

  生于1822年的巴斯德是最早发现狂犬病疫苗的人。他的灭活方法是把刚刚死了的狂犬病狗的脑脊,挂在瓶子里晾干两星期,然后把它加水磨成浆糊。把这些浆糊注射到健康的狗身上,等两个星期后,健康的狗没事,表明了这个浆糊是安全的。随后,他就把注射了浆糊的狗身上注射了狂犬病病毒,结果这条狗没有发狂犬病,由此,狂犬病疫苗就发明了出来。

巴斯德和他的偏方“肉汤”巴斯德和他的偏方“肉汤”

  虽然原始,但科学的研究方式是一样的。是药三分毒。药品要先验证安全性,再验证有效性。就像我们正在武汉展开临床试验的吉利德的药品,这个药品已经经过前面的一期和二期临床试验,验证了其安全性,所以就批准他们直接上临床试验了。

  当科技进入21世纪,基因编辑技术让原始的“浆糊法”获得了新的武器。2017年诺贝尔生理学奖颁给了基因编辑。基因编辑技术可以任意删除一段基因,插入新的基因。这时,以毒攻毒可以做得更彻底了。

  3、为我所用

  到了2015年10月,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 批准了一种经过基因修饰的1型单纯疱疹病毒用来治疗黑色素瘤。至此,终极以毒攻毒诞生:用改造后的病毒来杀死癌细胞。改造后杀死癌症的病毒叫溶瘤病毒。

溶瘤病毒(OV)杀死癌细胞的过程溶瘤病毒(OV)杀死癌细胞的过程

  利用病毒治疗癌症的概念已有100多年的历史。早在1904年,有人发现,一位42 岁患白血病的女性因感染流感而使肿瘤有所消退。之后在1912年,意大利医生发现注射狂犬病毒疫苗可以引起宫颈癌消退。那时候的技术有限,控制不住这些可怕的病毒,直到近年来的基因编辑技术才给控制这些病毒提供了有力的武器。很多公司,包括很多A股的上市公司,都在布局这个领域的新药研发。

  其实,中国早在2005年就研发成功了全球第一款溶瘤病毒药物。这种药物的适应症是姑息治疗的晚期鼻咽癌患者。但是,这款药并没有在全球形成影响力,只有在2015年美国批准了T-VEC之后,溶瘤病毒研究的风潮才刮起来。

  此次疫情发生后,很多人狂捧吉利德西药,对双黄连中药嗤之以鼻。他们的背后逻辑是相信西药、不信中药,相信美国的研究机构,不相信中国的研究机构。相信美国没错,美国的医疗研发水平、FDA的管理水准是全球最厉害的。但是,任何科学问题都不应该以一个判断简单外推形成另一个判断。

  事实上,我国已经有多个中药在美国开展三期临床试验,这里面包括老年人最熟悉的复方丹参滴丸。该产品于1998年正式通过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的第一次临床研究(IND)申请,并于2006年确定了治疗慢性稳定性心绞痛的临床适应症,并成为全球首例完成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Ⅲ期临床研究的复方中药制剂。后来,为满足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对上述适应症的药政审批要求,公司又在2018年提交了增补临床试验方案,目前正在进行临床试验中。

  不用立场决定脑袋,用偏见评价科学,才是我们经过这次疫情引发的大辩论之后学到的。所有能为我所用的,都要用。

  4、走火入魔

  那么问题又来了。武侠小说里,但凡用毒的神功,总有几个为了利益走火入魔的。

  如果我们控制不住改造的病毒,反而把病毒改造得更强了,不是玩火自焚吗?

  武汉病毒研究所的石正丽教授发表的一篇研究论文,被指责有意改造类似SARS的病毒,甚至阴谋论者攻击武汉病毒研究所的病毒泄露导致了新冠肺炎的。我仔细阅读了石正丽教授的论文,这篇文章确实是合成了一种新的病毒,这种病毒在体内模型和体外模型中展现了强大的复制能力。

论文摘要论文摘要
武汉P4实验室的防护服是这样的科幻,六道隔离,跑出去太难武汉P4实验室的防护服是这样的科幻,六道隔离,跑出去太难

  从文章的出发点看,研究者的目的是为了增加对跨物种病毒传播的理解。这没毛病。文章专门提到了,“在研究为将来可能出现的异种病毒做准备的时候,必须考虑美国政府强制停止gain of function (GOF) 研究的背景”。

  gain of function,中文翻译是“功能获得性”或者“突变”,它指的是,目标是或者潜在有可能增强病原体的传染力和毒力的研究。美国奥巴马政府在2014年专门颁布法令,停止了对此类型研究的资助。这篇文章也特别注明,他们是在这个法令颁布之前做的。这个法令明确停止的病毒种类包括流感病毒、MERS和SARS病毒。

  这个法案涉及复杂的医学研究中的伦理问题。第一,医学实验不能带来潜在的新的病毒爆发风险,第二,医学实验要首先对患者的伦理过关。第一个比较直观,第二个确实有时候难以取舍。

  以正在进行的吉利德药物临床试验为例,这个实验是双盲随机实验,这意味着,哪些人用真药,哪些人用“面糊糊”做的安慰剂,患者是不知道的。如果这药真的有用,非常悲催的是,那些用了安慰剂的人就丧失了治好的时机,可能会死亡,为科学研究做贡献了。

  这是不是合理呢?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看法。是不是可以改变研究方法,全部给400多个试验患者用,有没有效果其实也有一个比例的,把它们和全国的样本数据做对比,是不是可以作为统计学上显著的依据呢?这种方法也许没有随机双盲产生的结果严谨,但是却可能救了更多的人。这真是一个不好决策的道德和伦理问题。 

  5、回归人性

  普利策奖获奖作家谢里·芬克(Sheri Fink)在《纪念医院的5天》(Five Days at  Memorial)一书中,描绘了美国一家医院如何应对卡特里娜飓风后的骚乱。

  在供应短缺、救援情况不明的情况下,医护人员给几位患者注射吗啡,疑似导致了他们的死亡。医护人员做出的注射决定是出于怜悯心,而非哪些做法更得当。因此,一位名叫安娜·波乌(Anna Pou)的主治医生因二级谋杀罪被捕。后来,对她的声援日渐高涨,陪审团最终驳回了对她的起诉。

  《哈佛商业评论》评论到:

  “无论时局好坏,还是危机前后,领导力的效果依赖于领导者内在的道德感。如果领导者道德感强,那么在灾难降临时他很可能会做出正确的抉择,或者从一开始就避免灾难的发生。如果他们对道义的坚持不算“特别坚定”,那么他们在投机取巧时就可能播下灾难的种子,或者在灾难过程中为求自保,不顾他人死活。

  看到灾难场景中的主人公,我们扪心自问,我是不是和他们一样?不管我平时多么无私,在压力下我的道德指南针是不是也会失灵?大多数人可能会把自己想象成英雄,在灾难中不顾个人私利,带领团队渡过难关。问题是,我们能不能做到那么勇敢?”

  看了病毒的可怕面、为人所用的一面,最终,面对病毒的还是我们自己的内心。

  回到我的同行,他的病症确实如医生所说,在吃了药之后,加速痊愈了。所以,除了内心,我们还是得听医生的。 

(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新浪网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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